“新飞广告做得好，不如新飞冰箱好。”时至今日，在河南新乡当地提起新飞，这句广告词几乎仍然能让每一个当地人脱口而出。在过去的一个月时间里，曾经作为冰箱行业“四朵金花”之一的新飞电器可能正面临着成立以来的最大危机。11月30日，新飞电器员工雷雨和其他仍然在岗的同事收到通知，从12月1日起“离岗休息”。至此，新飞电器全面停工，每个部门只保留一两个人值班。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一个月前，新飞电器发布全员信，宣布停止生产活动，进行重整工作。彼时，首批停工的是新飞各生产线上的全部工人，其他技术人员、行政人员等办公室员工仍然照常上班。11月23日，新乡市中级人民法院宣布，根据债务人的申请，该院已作出裁定，分别受理河南新飞家电有限公司、河南新飞制冷器具有限公司、河南新飞电器有限公司申请重整三案，同时指定了北京一家律所为管理人。《中国经营报》记者从新乡市政府了解到，目前，管理人团队已正式入驻新飞电器，启动债权申报、审计评估等各项工作。

昔日巨头

在新乡当地，不少人对于新飞的历史耳熟能详。1984年，在新飞第一代领导人刘炳银的带领下，新乡当地一家小型军工企业新乡市无线电设备厂被改造成新乡电冰箱厂。4年后，新飞销售收入、利税、全员劳动生产率、人均创利税四项指标在新乡市均排第一。

在上世纪90年代，进入新飞工作被当地人视为一种荣耀。彼时，在新乡员工月收入普遍只有数百元时，新飞员工的收入已经能达到1500元、1600元。

1994年，在河南省委、省政府的部署下，河南新飞集团和新加坡丰隆亚洲的子公司丰隆电器私人有限公司及新加坡豫新电器（由河南省驻新加坡办事处创办）三方合资，成立河南新飞电器有限公司。其中，新飞集团占股49%，新加坡两方分别占45%和6%。

据媒体报道，合资当年，新飞即投产一条新的无氟冰箱生产线，冰箱产量从36万台上升到100万台以上，税后净利润达到3.15亿元。1996年，新飞进入中国冰箱品牌前三强，市场份额接近20%。

多名新飞老员工回忆称，在当时的新飞冰箱一部，即新飞电器现在的总部所在位置东门为冰箱出货大门，来自全国各地的货车从新乡市东大道排队在新飞东门拉冰箱，新乡市的东大道也因此而命名为新飞大道。

2001年，刘炳银突然病逝，由其指定接班人李根担任新飞电器总经理。一位熟悉李根的新飞前员工称，李根本身管理能力和理念也非常不错，带领新飞稳步发展直至2005年新加坡丰隆亚洲控股新飞电器。

步步衰落

新加坡丰隆亚洲入主新飞电器被多位新飞前员工及业内人士视为新飞衰落的开始。2005年，新乡市政府将新飞集团在新飞电器所持有的39%国有股权作价5.1亿元转让给丰隆亚洲。此次交易完成后，新加坡丰隆亚洲持有新飞电器90%股份，新飞集团持有10%股份。新加坡丰隆亚洲入主新飞电器之后，在多名老员工看来，新加坡方面管理层与中方相处并不愉快。

除了双方文化差异导致的冲突之外，让新飞员工感到不满的是，新加坡丰隆亚洲此前并没有家电制造方面的经验。“我记得他们来了之后各部门领导都换成了新加坡方面的人，但是他们也不是职业经理人，对家电完全不懂，外行指导内行。”雷雨回忆道。

“关键是丰隆亚洲本身不是制造型公司，工业制造比较外行，这是其基因短板不具备的。丰隆亚洲收购新飞的目的就不是要把新飞做好，去经营品牌做得更好，收购的目的只是为了卖得更好，在过去十多年多次传出丰隆亚洲要卖掉新飞的消息。”家电行业资深观察人士刘步尘表示。事实上，2009年媒体曾报道丰隆集团计划出售所持新飞90%股权，交易价值超过7亿美元。多位员工也表示，过去这些年，传闻格力、TCL、美的、松下等国内外家电企业都是潜在买家。

丰隆集团无心恋战，管理层也变换频频。有员工回忆称，2009年之后，无论是新方的管理人员，还是中方的管理人员，都换得多且快，新飞也是从那时候起一年不如一年。

2011年，负责新飞电器冰箱业务的销售高级总经理王建华离职，被认为是新飞的一大重创。“差不多有两个月时间，新飞东门都没有货车过来拉货。”一位员工表示。

王建华之后被证实出任另一家冰箱企业上海双鹿上菱集团总裁。当年，新飞一共4位高管离职。几年来，研发人员也大量流失。“业内有个说法是，新飞是冰箱业的‘黄埔军校’。”曾在新飞电器任职、现河南新飞投资有限公司总经理孔祥记对本报记者表示。

矛盾激发到一个点终会爆发，2012年和2013年，不满于新加坡方面管理层以及公司业绩亏损，新飞员工曾接连两次罢工停产，最后终由当地政府出面调停。数据显示，2011年开始，新飞电器业绩持续下滑，销售额从2011年的9.838亿新加坡元下滑至2016年的3.706亿新加坡元，并从2012年起连续亏损。

能否重生？

此次由河南新飞制冷器具有限公司、河南新飞电器有限公司、河南新飞家电有限公司联合发布的重整说明表示，截至2017年10月31日，以上3家公司面临市场竞争和下滑，在过去几年出现持续亏损。虽然外方股东给予大量的资金和支持，还是无法彻底挽回公司面临市场的挑战。迫于资金链压力，公司目前惟有停止生产活动。

据记者此前了解，新乡市方面透露，目前广东万宝、四川长虹(3.620, 0.04, 1.12%)、青岛海尔(17.830, 0.47, 2.71%)等家电企业已前来问询。不过，四川长虹董秘办工作人员对此表示否认；而青岛海尔董秘办工作人员则表示，目前尚不清楚，如果达到上市公司需要披露的程度会按规披露。

而显然，作为昔日的新乡名片，新乡市政府也并不愿意看到新飞这个品牌就此没落。新乡市政府对记者表示，已专门组成工作组，配合企业做好各项工作，确保职工思想稳定、重整工作依法依规有序进行。

值得一提的是，新乡市国资委目前并不持有新飞电器股权。2010年，新乡市政府将新飞集团优质资产“无偿划拨”给央企中航机电(11.270, 0.03, 0.27%)，中航机电则承诺未来10年向新乡市投资100亿元。在划拨的新飞集团优质资产中，则包括新飞电器10%的股权以及新飞冷藏车等业务。

“目前当地政府在新飞集团没有股份，但是新乡人对新飞独有的情结不得不考虑。对于地方政府来讲，新飞是个标志性的品牌，政府还要考虑当地就业、税收。”孔祥记表示。

于是，新乡市政府似乎也将重振新飞品牌的希望寄予在新飞小家电身上。早在2005年，新飞品牌曾进行过拆分，在冰箱、空调、洗衣机等大家电方面授权给新飞电器，新飞小家电品牌则授权给了新飞集团。

孔祥记坦承，新飞小家电品牌确实曾经历过一段“山头林立、暗流汹涌”的混乱阶段。这也是业界普遍认为导致新飞电器品牌破坏的一大因素。由于不少小家电商家打着“新飞”的商标，出现质量问题之后，直接影响到新飞电器品牌形象。

对此，2014年底，新乡市政府将新飞小家电商标授权划归到新乡市国资委100%控股的新乡投资集团子公司新飞投资有限公司，希望对新飞商标进行保护。

2016年，新乡市政府研究出台“新飞”商标管理办法，进行打假工作；2017年1月，新乡市政府提出打造新飞智能家电专业园，由新飞投资公司负责，争取新乡区域外所有授权使用“新飞”商标的企业入驻。

也就是说，目前新飞品牌一分为三：一部分为目前新加坡丰隆亚洲控股的新飞电器；一部分为中航机电控股的新飞集团；一部分为新乡市国资委全资持有的新飞投资有限公司。

“虽然新飞现在是三大块，但是从演变过程来看是同宗同源，新飞电器的衰落对新飞品牌的影响是必定的。”孔祥记表示，如果一家人能齐心协力当然最好，但是目前3家都是相对独立的公司，要融合在一起并不容易。

应采访对象要求，文中雷雨为化名。

本报记者刘永对本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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